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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空世道,某處岩台之上,一株蒼翠鬆柏之下,淩靈子身軀微微一震,驀然醒覺過來,他神情微微一沉。

這等情形,分明就是自己投入天夏的假身消亡了。

而且不止是他,所有此次參與攻伐的元夏修道人都是如此下場。

他尋念追去,想要知悉最後發生了何等事,然而這一追尋,卻是感覺沉入了一片晦黯之中,並且聽到了許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聲。

他不由心中微驚,立時將意識消除,可儘管如此,那聲音仍舊就在感應之中徘徊。

此刻他忽覺不對,將袖袍一拉,目光一凝,見是手臂上出現了大大小小的細密鱗片,並且鱗片縫隙之中還有一叢叢絨毛生出。

那些汙穢,居然也是跟著意念一併傳遞進來了。

他立刻拿個一法訣,溝通元夏天序,少頃,感應之中的異響和身軀之上的異狀也是逐漸消退了下去,並消失不見。

可憑此一陣牽連,他也是知悉了,自己假身並非是被那位上境大能的力量克殺的,想想也是如此,有諸多鎮道之寶支撐,隻要不是上境大能親身下場,絕然冇這麼容易敗亡。

這次他們假身儘去,實際上是危劫淩身,牽動了他們另一件隨身攜帶的鎮道之寶“索神圖”之故。

為了這一次攻伐順利,也是為了避過那等通過牽連假身斬殺正身的手段,他們將自己的一縷神氣寄托在了這幅索神圖上,但凡遇到危險,此圖感應察知,那麼就會提前將他們的假身殺去,使得他們避免真正的折損。

索神圖此回當是判斷出他們陷入困境之中,雖然一時無虞,基本上冇可能靠著自我擺脫出來,所以直接將他們斷開了這等牽連。

淩靈子想到這裡,雖知索神圖的做法是正確的,可是這一次侵攻天夏,卻連半個天夏修道人的麵都未照見,就被全數覆滅了,心中也是有著一絲憋悶。

隻是遇上上境大能,就是這麼不講道理,若真要針對你,下麵之人幾乎無力反抗,而這等事,也是超出了他們自身能為之限,同樣要交給上境大能來處置了。

於是他起得身來,行至山岩邊緣,對著長空一拜,道:“弟子淩靈,請拜祖師。”

隻是一個恍惚之間,便有一個無比巨大的道人影子映照在了天地之間。儘管麵對的是自己的傳法師長,可他仍是忍不住心存畏凜,忙是躬身一拜,道:“拜見祖師。”

那道人身影有隆隆聲響傳下,但至他感應之中,卻又變得清潤圓合:“此事合該是你們受難,需知天序不滿,大道反侵,則必有此一漏。”

淩靈子心中一凜。聽此言,那是他們挪移了太多的鎮道之寶,使得天序不穩,於是遭受天道反製的緣故?

他道:“敢問祖師,有此大能阻擋前方,我等又當如何侵攻天夏?”

那道人漠聲言道:“我等已是知悉,你等再往,當無此劫,且去吧。”

說話之間,那隆隆聲響也是隨之消去,淩靈子再抬頭時,已然不見那巨大身影,馬上再是一禮,“恭送祖師。”

而他此刻,不由得摸了下胸口,心下一凜。

他這才感覺出來,自己自以為用元夏天序削殺了那等汙穢,可其實還有極難察覺的一縷寄附在了那裡,可隨著見過祖師,這纔是徹底消失不見。

他振作了下精神,忖道:“祖師之言,此事當已是解決了。雖是遭受了挫敗,可是細想下來,要是和天夏糾纏之際,這等上境力量加入戰局,那卻是更為麻煩,現在早些解決了,所以這反而是好事。”

他此刻又祭出了“定羅真”,默運法力,便有一具假身在一座備用的廣台之上凝聚出來。

假身在此立定之後,他持此寶又是憑空一運,便見虞月、鐘甲二人亦是出現在此,而此回一同跟隨征伐的上三世諸修,亦是一個個重新出現在了此間。

而幾乎是同一時刻,見廣台上芒光閃爍,萬道人、向司議二人亦是顯身而出,再往下去看,兩殿諸司議也是陸續化顯出來。

他觀察了一下萬道人、向司議二人神色,見都是平靜鎮定,更無汙穢在身,顯然兩人也是請示過兩殿背後的上境大能了。

他開口道:“諸位,適才天機不全,才致我有失,此是必須付出之代價,不過我元夏承受的起。”

萬道人依舊沉默不言。

向司議隻是笑了笑。淩靈子這話,既是在說道理,也是在為自己開脫,告訴他們,方纔乃是變數,而非是他之過錯。

但這話也冇不算完全不對,他方纔也是從上麵知悉了一些狀況了。

既然如此,姑且不與其爭,左右先前一路動用的,除了他們所付出的法力,大部分都是三上世自己的力量,可要動用兩殿的鎮道之寶,那卻不能這麼輕易受其指使了。

這倒不是他偏要和淩靈子對著來,而是兩殿有自己的訴求,兩殿上下不會容許一個完全附從上三世的人坐在上麵,況且要是此戰真打下了天夏,那麼終道之功該算誰的?

淩靈子見兩人不言語,心中也不介意,隻要這幾人能夠少許配合,並不礙事就好,他目光一掃,見所有人都是再度歸位,便將“定真羅”一祭,再度往兩界通道對麵遁來。

天夏這一邊,在元夏此回入掠之人完全消失不見後,玄廷上層便意識到,此輩便不是被虛空邪神消亡,也應該是因此牽連而敗退了。

陳首執此刻召集來諸廷執,沉聲言道:“我方纔問過六位執攝了,言是對麵天機補漏,那上境邪神雖未退去,可也是力再難及,至少短時內不會再有出現了。”

張禦心中一動,他雖不明上境大能交鋒的具體情況,可他感覺這或許是元夏、天夏兩家上層一同施力的緣故。

因為是兩家之道爭,一定是要分出結果的,那麼任何乾擾都要蔽絕。

說到底都兩家大能都是同一人,無論哪邊贏了,這些大能自己都不會輸,而上境邪神卻是落於兩者之外了,自然要排擠出去。

若往更深處想,或許此回正是借了下方之爭,引其入局,將之收拾了。

元夏這次付出的代價可是不小,但以元夏的家底來看,若能以這些換取一個上境大能不再乾涉,那這些就根本算不上什麼了,稱得上是微乎其微。

不過天夏方麵也並不指望能依靠虛空邪神來擊退敵手,能消殺一次,也是多消耗了一次元夏的實力。

並且最重要的是,方纔為了對付虛空邪神,元夏方麵顯露出了諸多鎮道之寶,這些他都是通過大道目印看了一個大概,這纔是重要的收穫。

他想了想,上三世和兩殿所拿出鎮道之寶數目未必和兩殿相當,但大致應該是差不多的,比之上次鬥戰,許能多出五六件鎮道之寶,而清楚這等鎮道之寶具備何等變化,對於天夏下來的戰略是十分重要的。

隻是有一個情況不得不注意,照理元夏的鎮道之寶不止這麼多的,一部分維持天序,一部分用於此回鬥戰,那麼在顯露了一次之後,會不會就此更換?

“禦以為是不太可能的。”

張禦將自己想法與玄廷諸廷執討論了一下,便又說出了自己的判斷,“更換寶器,不說必然耗時耗力,可必定要重理天序,那這不是倉促可成了。另外,禦觀元夏此次進攻,顯得頗外急切,似乎想在短時內製我於死地。”

鐘廷執也道:“鐘某亦有此感,這應當是元夏不願將戰局拖延長久之故,此輩鎮道之寶抽調出來,天序必有不全,一年輪轉之期若至,到時候必是天序缺漏,其應當怕我那時候仍有餘力,或能趁虛反攻。”

林廷執讚同道:“有理。林某雖不知道元夏天序如何排布,但是若以寶器堆砌維繫,則絕非一朝一夕之功,拿取一件都會抽去一角,涉及天序的話,更不是能隨意更易的。”

玉素道人挑眉言道:“元夏大略上乃是以力壓我,不是以奇製勝,這也是正理,可既然力可勝我,又何必取奇用之?所以斷不會做此事!”

這個時候,諸人忽然察覺到了。一齊看向兩界通道那裡,那等感覺,分明元夏之人又至。

鄧廷執笑了一聲,道:“諸位,下來便是硬仗了。”

虛空之中,一點光亮照開,又一座元夏廣台挪入了天夏域內。

淩靈子等人此刻俱是帶著警惕之色往周圍巡視了一圈,發現這一次果然冇有再遇到任何邪穢汙染,上次見到的邪神彷彿不存在了。

淩靈子這時對道鐘甲道人道:“還要有勞道友。”

鐘甲道人應了一聲,拿出“光鑒照”,對著虛空一揮,隨著光芒照落而下,一團如繭一般的星光出現在了前方。

此處正是那虛空世域之所在,也是先前一直認定的天夏諸真立足之地。隻是元夏上層對此一直有著懷疑。可不管到底天夏上層躲藏何處,隻消溯此尋去,逐一消殺,自便能找到正主了。

……

……(未完待續)-